刑事審判參考（2021.4 第128輯）
【第1416號】廖某某故意傷害案-無償提供勞務的幫工人在幫工過程中故意傷害致人死亡的，被幫工人應當承擔賠償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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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主要問題
無償提供勞務的幫工人在幫工過程中故意傷害致人死亡， 被幫工人是否屬于對被害人的物質損失依法應當承擔賠償責任的“其他單位和個人”，能否作為附帶民事訴訟被告人并承擔連帶賠償責任？
二、裁判理由
(一)對被害人的物質損失依法應當承擔賠償責任的“其他單位和個人”的界定
根據(jù) 2012 年《刑事訴訟法解釋》第一百四十三條第一款【對應 2021 年的解釋第 一百八十條第一款。】的規(guī)定， 除了刑事被告人以外， 以下人員依法應對被害人遭受的物質損失承擔賠償責任： 一是沒有被追究刑事責任的其他共同侵害人； 二是未成年刑事被告人的監(jiān)護人； 三是已被執(zhí)行死刑的罪犯的遺產(chǎn)繼承人； 四是共同犯罪案件中案件審結前已死亡的被告人的遺產(chǎn)繼承人； 五是對被害人的物質損失依法應當承擔賠償責任的其他單位和個人。據(jù)此， 明確了刑事附帶民事訴訟被告人的范圍。其中前四類人員， 一般可以根據(jù)查明案情確定； 但對于第五類人員， 即“對被害人的物質損失依法應當承擔民事賠償責任的其他單位和個人”，如何把握認定， 相關法律及司法解釋并未明確， 司法實踐中有時存在不同認識， 具體把握不一。
對被害人的物質損失依法應當承擔民事賠償責任的“其他單位和個人”，根據(jù)法律規(guī)定，是指應當代替或者與實際犯罪行為人共同向被害人承擔民事賠償責任的單位和個人。這里的法律規(guī)定，主要是民事實體法律規(guī)范。
司法實踐中，對于幫工人導致的物質損失的責任承擔， 2003年《人身損害賠償 解釋》第十三條規(guī)定， 為他人無償提供勞務的幫工人， 在從事幫工活動中致人損害的， 被幫工人應當承擔賠償責任。被幫工人明確拒絕幫工的， 不承擔賠償責任。 因此， 被幫工人亦屬于根據(jù)有關法律規(guī)定， 應當代替或者與刑事被告人共同承擔附帶民事賠償責任的“其他單位和個人”。
在幫工人致人傷亡的犯罪案件中，認定被幫工人承擔民事賠償責任的事實基礎， 關鍵是審查被幫工人“是否明確拒絕幫工”以及幫工人的行為是否發(fā)生在“幫工過程中”。被幫工人明確拒絕幫工的，不承擔賠償責任；幫工人的犯罪行為不是在幫工過程中實施的，亦不能苛求被幫工人承擔賠償責任。
本案中， 案發(fā)前陳某2與陳某3因工款問題發(fā)生糾紛， 案發(fā)當天， 因擔心陳某3 等工人領取工資時鬧事， 陳某2叫來廖某某幫忙。此節(jié)有廖某某的供述、陳某2的證言以及公安機關從陳某2手機內提取的微信聊天記錄證明， 足以認定陳某2與廖某某之間存在事實上的無償幫工關系。廖某某在陳某2主動要求下前往工廠幫忙， 幫工過程中與陳某3交涉發(fā)生沖突， 致陳某3死亡。作為被幫工人的陳某2， 應當對被害人因本案遭受的物質損失承擔賠償責任，屬于 2012 年《刑事訴訟法 解釋》第一百四十三條第一款第五項【對應 2021 年解釋第一百八十條第一款第 五項?！恳?guī)定的“其他應當承擔民事賠償責任的單位和個人”。因此，被害人在刑事訴訟過程中向被幫工人提起附帶民事訴訟的，法院應當受理。
(二)附帶民事訴訟中被幫工人賠償責任的承擔
在刑事附帶民事訴訟中， 民事訴訟具有一定的附帶性， 體現(xiàn)在附帶民事訴訟以刑事訴訟程序的存在為條件， 往往是與刑事訴訟同時進行的。被幫工人的附帶民事賠償責任， 主要涉及兩個問題： 一是被幫工人對被害人的外部賠償責任； 二是被幫工人承擔責任后的內部追償權。本案處理涉及第一個問題， 即被幫工人外部責任承擔。根據(jù) 2003 年《人身損害賠償解釋》第十三條的規(guī)定，被幫工人根據(jù)不同的情況， 應當承擔不同的責任： 幫工人在幫工過程中致人損害的， 被幫工人應當承擔賠償責任；幫工人存在故意或者重大過失， 被幫工人應當承擔連帶賠償責任；被幫工人明確拒絕幫工，可以作為免責事由，不承擔賠償責任。
本案中， 陳某2主動要求被告人廖某某到工廠幫忙處理工人領薪糾紛， 廖某某故意傷害致死被害人。監(jiān)控視頻顯示，案發(fā)當天15時34分14秒陳某2離開辦公室后， 廖某某與陳某3即發(fā)生廝打， 陳某2站在辦公室門口觀望， 未予阻止也未叫來他人阻止(在案證據(jù)顯示此時工廠內還有其他員工) ，其后陳某2進入辦公室。 15時43分05秒，陳某2再次走出辦公室。43分18秒， 廖某某和陳某3互相抓打至辦公室門口外， 二人互相用拳腳擊打對方， 后廖某某用手叉住陳某3的脖子，并將陳某3猛推入辦公室。 43分35秒，陳某2再次返回辦公室，至43分43秒又走出辦公室，至44分05秒又進入辦公室。陳某2既未授意、指使廖某某毆打陳某3， 也未參與動手， 因而不構成故意傷害罪的共犯。但是，陳某2要求廖某某幫工， 雖然未支付報酬， 但二人是被幫工人與幫工人的關系。陳某2主動要求廖某某幫忙處理薪酬糾紛， 其主觀上有過錯，行為具有違法性， 并造成損害的事實， 且違法行為與損害結果之間存在因果關系，因此在民事上不能免除賠償責任。并且， 在傷害案件發(fā)生之時， 陳某2在場目睹案發(fā)過程，在有條件制止案件發(fā)生時并未予以勸阻、制止，主觀方面存在過錯， 應當承擔連帶賠償責任。 綜上， 二審法院改判陳某2對被害人因犯罪遭受的損失承擔連帶賠償責任， 是正確的。
(撰寫：廣東省潮州市中級人民法院沈斌、華東政法大學程溪；審編：最高人民法院刑二庭王曉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