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省高級人民法院民二庭關于商事審判若干疑難問題的解答（一）
浙高法民二【2020】9號
日期：2020.12.11
1.當事人在買賣合同中未約定價款支付期限，出賣人以送貨單或結算單等證據（也均未明確付款期限）起訴，出賣人要求買受人支付價款的訴訟時效期間從何時開始起算？
答：買賣合同約定的履行期限不明確，可以通過達成補充協(xié)議或者按照合同有關條款或者交易習慣確定履行期限的，訴訟時效期間從履行期限屆滿之日起計算。履行期限仍不能確定的，訴訟時效期間的起算點分以下三種情形分別予以確定：
（1）債權人要求債務人履行債務，并向債務人明確履行義務的寬限期，訴訟時效期間從債權人要求債務人履行義務的寬限期屆滿之日起計算；
（2）債務人在債權人要求其履行債務時明確表示不履行義務的，訴訟時效期間從債務人明確表示不履行義務之日起計算；
（3）債務人在債權人要求其履行債務時既不同意履行義務也不明確表示拒絕履行義務的，適用前述第（1）項的規(guī)定。
2.被告（買方）在原告（賣方）起訴要求支付貨款的案件中提出賣方提供的產品質量不合格，但既不舉證也不申請鑒定，表示自己要另行起訴，人民法院應如何處理？
答：原告起訴要求被告支付貨款，如被告認為貨物存在質量瑕疵，并主張原告應支付違約金、賠償損失或者要求解除合同的，應當提起反訴。被告表示要另訴解決的，人民法院對其主張的產品質量問題在本案中不予審查。
3.在具體案件中如何確定究竟是定作合同還是買賣合同？
答：需根據合同約定及合同具體履行過程確定合同性質。定作合同應結合以下因素進行認定：（1）合同對于標的物的生產過程有明確約定；（2）合同約定標的物原材料的具體提供方；（3）標的物的提供方系根據另一方的特定要求生產特定標的物；（4）合同約定標的物接收方有權隨時解除合同；（5）在合同履行中，標的物接收方對于標的物提供方的生產經營進行監(jiān)督檢驗的。
4.原告起訴請求被告支付貨款，被告對原告提供的結算憑證上被告簽字的真實性不予認可的，由哪方申請鑒定？
答：此種情形下，是否應當鑒定以及由誰申請鑒定，應當分以下情形處理：
（1）原告起訴請求被告支付貨款，并提供了表明買賣關系成立的初步證據，如買賣合同、送貨單、結算憑證等， 被告對結算憑證上的簽名真實性提出異議，應當由被告申請鑒定。如被告拒不申請鑒定，應由被告承擔舉證不能的后果。
（2）原告僅憑結算憑證主張買賣合同關系成立，被告對買賣關系成立不持異議，僅對結算憑證上的簽名真實性提出異議的，由被告申請鑒定。被告否認雙方之間存在買賣關系，并對結算憑證上簽名的真實性提出異議的，人民法院應在審查結算憑證本身能否表明雙方買賣合同成立的基礎上，決定由誰申請鑒定。如經審查認為結算憑證本身能夠表明雙方買賣合同成立，應由被告申請鑒定；如經審查認為結算憑證本身不能表明雙方買賣合同成立，是否需要鑒定應由人民法院根據案件事實決定。
5.買賣合同中，出賣人主張貨款，買受人以標的物存在質量問題提起反訴主張退貨。審理中查明標的物確有質量瑕疵，但質量瑕疵尚未達到退貨的程度，此時法院能否直接適用減價等與質量瑕疵程度相當的違約責任形式？
答：出賣人提供的貨物存在質量瑕疵，買受人主張退貨，人民法院經審理查明貨物質量存在問題但退貨責任不成立的， 應當向買受人釋明變更訴訟請求，并在訴訟請求中明確選擇適用其他的違約責任形式。經釋明后，買受人仍拒絕變更訴訟請求的，人民法院應當判決駁回買受人的訴請。
6.快遞契約中有關快遞丟失時只在限額內賠償的格式條款，效力應如何認定？
答：限額賠償條款不屬于民法典第四百九十七條第（二）項規(guī)定的不合理地免除己方責任、加重對方責任、排除對方主要權利的格式條款，一般不應被認定無效。如果承運人系故意或重大過失導致貨物損失，應排除適用限制賠償條款， 以防范承運人出現道德風險。此外，需要注意的是，快遞企業(yè)應當采取合理方式對快遞單中有關限額賠償的格式條款進行提示，未履行提示義務 的，該格式條款不成為合同內容。
7．出賣人向買受人第一次起訴主張要求支付貨款獲支持，第二次又起訴要求支付逾期付款違約金或者逾期付款損 失，是否構成一事不再理？
答：出賣人要求支付貨款和支付逾期付款違約金或逾期付款損失是基于不同的請求權基礎，可以一并提出，也可以分別提出，不構成一事不再理。但是，從節(jié)約訴訟資源的角 度，在第一次起訴時人民法院應向出賣人釋明其可以一并提出逾期付款違約金或逾期付款損失。經釋明，出賣人仍要求分兩次起訴，人民法院應予準許。
8.在超出合同約定的“質量異議期”后，買受人主張標的物存在質量問題的，應當如何處理？
答：“質量異議期”并非現行立法采用的概念，從文義上應理解為買受人對買賣標的物的質量提出異議的期限，民法典第六百二十一條規(guī)定的“檢驗期限”“質量保證期”等均屬于質量異議期的范疇。根據民法典的相關規(guī)定，買受人超出質量異議期主張標的物質量不符合合同約定的，應按以 下規(guī)則處理：
（1）雙方約定質量保證期的，不論是否約定檢驗期限， 買受人超出質量保證期提出質量異議的，人民法院不予支持。
（2）雙方未約定質量保證期，但約定檢驗期限的，買受人超出檢驗期限提出質量異議的，人民法院不予支持，但標的物存在檢驗期限內無法發(fā)現的隱蔽瑕疵的除外。
（3）雙方既未約定質量保證期，亦未約定檢驗期限的， 買受人未在合理期間或在收到標的物之日起 2 年內提出質量異議，后又主張標的物質量不符合合同約定的，人民法院不 予支持。
（4）買受人雖未在上述異議期內提出質量異議，但出賣人知道或應當知道提供的標的物不符合約定的，買受人主張質量問題不受上述異議期的限制。
（5）雙方約定的“檢驗期限”、“質量保證期”短于法 律、行政法規(guī)規(guī)定期限的，應當以法律、行政法規(guī)規(guī)定的期限為準。
9.未簽訂書面買賣合同，送貨單中載明付款期限及違約金的，逾期付款違約金能否支持？
答：送貨單不同于雙方簽字確認的書面買賣合同，出賣人在送貨單上增加違約金條款，收貨人在送貨單上簽字收貨的意思表示不能簡單推定為買方同意增加逾期付款違約金的約定，但收貨人系有權代表買方訂立、修改合同的人，且賣方有證據證明已就違約金條款向買方予以合理提示的情形除外。
10.如何正確理解“貨交第一承運人即完成交付義務” 的規(guī)定？現實生活中，出賣人通過物流公司運輸將貨物交給買受人的情況很普遍，出賣人是否只要將貨物交給物流公司即完成交付義務？
答：出賣人應當按照約定的地點交付標的物。如果雙方約定了交付地點為買受人所在地，無論出賣人是否通過物流公司運輸，都不適用“貨交第一承運人即完成交付義務”的規(guī)則，出賣人將標的物送至合同約定的買受人所在地才算完成交付義務。在網絡購物的模式下，買受人提供的收貨地址可以認為是買賣雙方對交付地點的明確約定，出賣人不能以貨交第一承運人為由拒絕承擔標的物的在途風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