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京報記者 王煜
浙江警方經過調查，挖出一個集程序制作、源碼破解、軟件分發(fā)、軟件代理、實施“轟炸”等各環(huán)節(jié)于一體的犯罪團伙，控制15名涉案人員。
網購給出“差評”后，便受到商家騷擾，是不少人曾有過的親身經歷。一天內接到來自全國各地數(shù)千個陌生電話短信的轟炸騷擾，導致個人通訊中斷，工作生活受到嚴重影響。這種“呼死你”程序背后，實際暗藏一條集開發(fā)、推廣、銷售于一體的黑色產業(yè)鏈。
日前，浙江蒼南警方破獲一起網購“差評”后遭遇“呼死你”騷擾的案件，通過分析研判、追溯打擊，挖出一個集程序制作、源碼破解、軟件分發(fā)、軟件代理、實施“轟炸”等各環(huán)節(jié)于一體的犯罪團伙，控制15名涉案人員。
警方表示，近年來，利用“通訊轟炸”惡意呼叫騷擾，實施打擊報復、敲詐勒索、強買強賣、非法追債等違法活動的情況，有上升趨勢。在遭遇大量短信電話騷擾后，受害者往往選擇妥協(xié)退讓，自身合法權益遭受侵害。對上述鏈條進行打擊，是對這一犯罪方式的震懾。
網購差評后遭遇電話“轟炸”
從2018年1月上旬開始，家住溫州市蒼南靈溪鎮(zhèn)的陳靈（化名），手機上每天都會收到大量垃圾短信，其中既有推銷廣告，也有各種網站發(fā)來的驗證碼，長則間隔幾分鐘，短則幾秒，“一天到晚手機不停提示收到短信，都是一些垃圾信息”。
為何突然之間，自己的手機成為垃圾短信的攻擊目標？陳靈認為和不久之前的一次網上購物有關。
按照陳靈的說法，自己在一家網店購物后，覺得商品實物與網店的介紹有較大出入，于是就給了“差評”。沒過多久，陳靈便接到商家要求刪除差評的電話，陳靈一口拒絕。此后，陳靈的手機便開始受到大量垃圾短信持續(xù)的“轟炸”。
無奈之下，陳靈向浙江蒼南警方報警。接到報案后，蒼南警方根據其提供的信息，對網店賣家進行調查，確定是賣家為了報復“差評”，從網上購買“通訊轟炸”、微信外掛等程序。
按照這一線索，蒼南警方隨后對出售上述程序的李某、賀某等人進行控制。根據兩人的交代，警方又相繼在廣東、湖南長沙等地，控制黃某、李某義等4人。
通過對上述涉案人員的審訊，一個橫跨全國各地，集研發(fā)、代理與銷售于一體的“呼死你”團隊浮出水面。此后，蒼南警方成立專案組，對這一案件進行持續(xù)調查。
“呼死你”已成黑色產業(yè)鏈
警方在調查中發(fā)現(xiàn)，目前控制的涉案人員，僅是網絡銷售“呼死你”服務的冰山一角。在“通訊轟炸”的背后，實際暗藏著一條組織嚴密、分工明確、層層牟利的黑色產業(yè)利益鏈條。
新京報記者從蒼南警方獲悉，“呼死你”的操作流程，包括制作轟炸程序、源碼破解、軟件代理、實施“轟炸”四個環(huán)節(jié)，在此之外，還有專門的網絡代理商以及銷售人員尋找客源，可對目標手機號碼實施無差別“轟炸”。
摸清這一脈絡后，溫州、蒼南兩地警方協(xié)作，對相關涉案人員進行審訊，同時分析受害人所受攻擊的來源，通過對大量數(shù)據的分析梳理、拓展關聯(lián)，歷經6個多月的偵查后，專案組成員已經初步摸清各環(huán)節(jié)組織脈絡，并查清涉案人員的具體身份。
近日，專案組組織警力，分成7個追捕工作組，分別在陜西延安、湖北武漢、內蒙古呼倫貝爾等7市，對這一“呼死你”團伙開展集中抓捕行動。
新京報記者獲悉，包括于某、高某、楊某、劉某等共有15名涉案人員被警方控制，查扣涉案電腦、手機60余部、服務器20余臺，其中服務器數(shù)據量超過1T。根據對上述人員的審訊，警方封堵相關操作平臺70個，查控域名及二級域名70余個，“轟炸”程序制作工作室、軟件代理商等各環(huán)節(jié)鏈條均被摧毀。
揭秘
每日最高“轟炸”億次 涉案人員多為90后
令人不堪其擾的“呼死你”團隊，主要成員都是90后，相關技術也大多依靠“自學”。
新京報記者從蒼南警方獲悉，涉案人員之一的高峰（化名），來自陜西，今年25歲，初中畢業(yè)后便一直以打零工為生。8年前，高峰開始自學軟件編程，很快成為一名“技術骨干”。根據高峰到案后的交代，起初，自己編寫“轟炸”軟件“純粹是為了好玩，用來惡搞朋友”。在將自己編寫的、能夠自動對目標電話實施短信轟炸的軟件掛到網上后，有不少人開始向其打聽，希望能夠使用“轟炸”軟件。由于高峰一直沒有找到滿意的工作，于是索性開始制作售賣“轟炸”軟件牟利。
另一名涉案“骨干成員”于平（化名），本是一名在校大學生，同時還是一名古箏老師。通過網絡，于平認識了高峰，兩人商議，要更好地通過“呼死你”程序牟利，于是合作成立“阿水工作室”。
警方查明，這個工作室以黑客手段，非法調用包括中國平安、酷狗音樂、順豐快遞、百度等在內的3000多家國內知名網站接口，以發(fā)送短信驗證碼的形式，對目標對象實施不間斷的騷擾轟炸。
2017年以來，“阿水工作室”共制作包括“獅王轟炸”、“嘔死他”等短信、電話轟炸軟件超過10款，通過用戶付費使用的方式進行牟利。截至案發(fā)前，共計注冊用戶達10萬以上。通過“獅王轟炸”等短信、電話轟炸軟件，買家每天都可以對多個目標手機發(fā)起轟炸，進行轟炸后的短短兩分鐘內，就可以發(fā)送100余條短信進行騷擾，理論上的每天最高轟炸次數(shù)，甚至可達億次。
每單一天至少10元包月便宜 涉案超300萬
僅有技術力量，并不足以實現(xiàn)“市場”開拓。警方查明，高峰等人開發(fā)的“呼死你”軟件，從制作到實際應用，需要一些人作為產業(yè)鏈的“中轉站”。
警方事后查明，楊某、劉某等涉案人員，通過破解、制作外掛等手段，租用服務器，為“阿水工作室”搭設操作平臺，并為之提供后臺管理服務。
為了使轟炸軟件、微信外掛等軟件能在蘋果手機中使用，楊某等人還通過網絡非法購得蘋果證書簽名工具及企業(yè)證書。此外，上述涉案人員還出租證書，按每次50元到200元不等的價格收取費用。
至此，一條黑色產業(yè)鏈形成：于平、高峰等人成立工作室制作“呼死你”等軟件，楊某等人為非法軟件提供證書簽名及分發(fā)平臺，供他人下載并使用，李某、賀某等人聯(lián)系并發(fā)展代理銷售非法軟件。
商家收到差評后，如果需要“報復”，則將給出差評的顧客電話號碼等信息發(fā)給“代理”，代理再將信息傳給后臺。后臺則通過操作軟件，實施“呼死你”。每單每天的售價在10元至數(shù)十元不等，依靠“代理”談價，包月的價格會更低一些。
蒼南警方查明，這一團伙的涉案金額超過300萬元。
新京報記者獲悉，目前，涉案的于平、高峰等11人因涉嫌提供侵入、非法控制計算機信息系統(tǒng)程序、工具罪，已被檢察機關批準逮捕，案件還在進一步偵辦之中。
蘇義飛律師點評：“呼死你”軟件是通過連續(xù)撥打被害人手機或發(fā)送短信實現(xiàn)騷擾的目的，并不具有相關司法解釋所規(guī)定的“專門用于侵入、非法控制計算機信息系統(tǒng)的程序、工具”三種情形，不構成提供侵入、非法控制計算機信息系統(tǒng)程序、工具罪。參考中國裁判文書網案例《唐x國提供侵入、非法控制計算機信息系統(tǒng)程序、工具罪一審刑事判決書》。
